朱老师见我两眼瞪圆着平静下来,松开掐住我脖子的手,叹了口气。
“你爸失踪之后,你妈就抑郁了,三天后,你一定要出现在她面前,要不然,她就会丧失希望!”
抑郁症有多可怕,我非常清楚。
初中时期,学校里有过两位抑郁症的学生,结果都相当悲惨,为此,学校还开设了防止抑郁的讲堂。
一想起讲堂上的知识,我马上就想起,这么多年来,母亲的一些表现,好像就是抑郁症状。
我一直没有往抑郁症方面想过而已。
可怜的母亲,究竟在承受着什么?
我无力地躺在地上。
“小武,我知道你的难受,知道你的愤怒,我能理解你的心情。”
“我是刚知道卢广生那畜牲做了什么,我也想杀了他!”
“听清楚了,卢广生的行为,咱们没有证据。”
“就算有证据,他这也不是死罪。”
“我支持你报复他,却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,要同他同归于尽。”
朱老师的声音,带着一抹阴沉,尽量地靠近我的耳朵,不让外面的警察听到。
“卢广生就是一个小村霸,是一块烂泥,而你,在我眼中,是一块极品金玉,是一条蜕变中的天龙。”
“你现在呆在一个山村,小县城,只是一名高中生,知识和视野都很局限。”
“外面的世界很大,我相信以你的聪明,以你的努力,必定会成长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。”
“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,到时候,你会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他,还不用负法律责任。”
“现在,听老师的,你需要时间去成长,你妈也需要你给她希望,让她好好活下去。”
无疑,朱老师对我非常了解,知道什么是我最在意的。
母亲就是我的一切!
这些年来,朱老师亲眼看到,我为了母亲所做的所有改变。
我人生头一次感觉到真正的无奈和屈辱。
这种感觉,在我被人欺负羞辱的时候,都没有过。
我实在是太无能了。
连母亲都保护不了!
朱老师将像是丧失所有力气的我拉起来,按在椅子上,握住我的手,在保证书上签了名字。
三天后,我果然走出拘留所,外面的阳光很刺眼,朱老师已经在外面等着.
我对着朱老师就是一个深深的鞠躬,“谢谢朱老师!”
我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,不提这些年来,朱老师对我母子明里暗里的照顾,就说这一次,没有朱老师跑前跑后,我根本就不可能走出这道铁门。
朱老师是我和母亲的救命恩人!
“起来,孩子,你是好样的!”
朱老师一把将我抱起,握住我的手腕,指着前面一辆丰田银色越野车旁边站着的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。
“这才是你更应该感谢的人。”
我上前几步,同样对着中年男子一个深深的鞠躬。
“谢谢陈校长!”
这是县高中的校长陈海!
卢广生向有关部门出示了一封谅解信,在信中编造了事情经过。
声称他们也有错,儿子卢林种,也就是瘦猴,带朋友去摘橙子,忘记给钱,导致我以为瘦猴带人偷橙子,才将瘦猴打一顿。
然后,我带着菜刀到卢广生家门口讨要橙子钱,并非要杀人,却引发卢广生那些兄弟的误会,发生冲突。
卢广生愿意妥协,皆是陈海动用了关系,对卢广生施加压力所致。
一个县高中的校长,在当地确实是有些背景的,不是卢广生这样的小角色能相提并论。
要不是陈海出面,卢广生绝对不会放过我。
陈海这样做的原因,非常简单,那就是爱才。
我参加过几次物理、化学还有数学的全国性重要竞赛,成绩相当不俗,已经拿到高考加分资格。
学校不久前对高二学生进行一次提前的高考模拟考试,我的成绩,远远超过全国第一的京都大学录取分数线,只差几分就是满分,就算不算上高考加分,也是妥妥的状元。
还有一年才正式高考,如无意外,我会是这个贫穷的小县有史以来第一个省级状元,也是头一个考上顶级名校的学生,有着锦绣前程。
本来,就算卢广生出具谅解书,那瘦猴的伤也足以让我判刑,因陈海力保,我又是未成年,才被免于刑事处罚。
这一切,都是朱老师跟我说的,当时的我信了。
后来,我才得知,陈海确实向有关部门力保我,县高中能出一个这样的大学生,那是创造历史,他及学校都有实在的好处。
而让卢广生放过我,则完全是朱老师的功劳,为此,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。
陈海亲自开车来拘留所接我,也是朱老师请求的,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知道,只要我努力,就会被看重,打人也能没事,以此鼓励我,让我坚定对学习的信心。
朱老师试图让我相信,只要我触及到那个层次,就能视人命如草芥,捏死卢广生就像捏死一只蚂蚁。
而通往那个层次,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农村青年来说,只有读书一条路。
朱老师当真是用心良苦。
陈海带着朱老师和我,在县城理了一个头发,收拾齐整了,才开着那辆越野车,送我回村。
母亲早就等在院子里,看到我下车,她的眼眶就红了,紧紧抱住我,没有哭声,没有眼泪,就那样抱着,仿佛一松手,就会失去我一样。
我百感交集,本想说两句安慰的话,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,只能紧紧地回抱着她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日夜陪伴着母亲,晚上就睡在母亲的床下,白天则陪着母亲去整理橙子园。
母亲的情绪,并没有太大的变化,还是像之前那样沉默寡言,对于卢广生以及其它事情,闭口不谈。
我也不敢轻易的提起这些,以免引起她情绪的波动。
在这几天之内,我也做了其他的一些事情,比如摸黑将村中两个到我家橙子园偷过橙子的混混教训一顿。
比如将村中出名的长舌妇朱嫂的窗户给砸烂了,警告她要是敢再胡乱编排母亲的谣言,下次砸的就是她。
那些人,没有一个敢找上门来闹事的,反而是那些之前摘过橙子不给钱的人,都主动的给我家送钱来了。
我提着菜刀追着卢广生跑的一幕,村里许多人都看到。
陈海用越野车送我回家,也给这些村民心里造成极大的冲击。
在村民看来,县高中的校长是一个大人物了。
卢广生可是村中的霸主,在十里八乡是相当有实力的人,我提菜刀追杀他,还把瘦猴打进医院,这都没事回来,还是这么一个大人物送回家。
可见我多被看重!
尽管我还是一个高中生,那些村民都自觉不敢得罪。
农村并非世外桃园,贫穷更容易滋生阴暗和算计。
所谓人善被人欺,在这里演绎的淋漓尽致。
很多人,并不畏惧法律,喜欢欺压良善,却对强权和霸道畏之如虎。
现实给我上了极其冰冷的一课。
对一些人,息事宁人,就是在犯错,还是严重的错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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